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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套装共4册)》收录草婴先生翻译的列夫•托尔斯泰小说作品8部，包括3个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自传体小说《童年•少年•青年》、中短篇小说集《一个地主的早晨》《哥萨克》《克鲁采奏鸣曲》《哈吉穆拉特》。这些小说都是列夫•托尔斯泰最重要的代表作品，全面反映了19世纪俄国下自社会最底层的贫苦农民、上至皇帝公爵等上层社会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深刻批判了农奴制的黑暗和罪恶。

译者前言第一卷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第二卷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第四部 第五部第三卷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第四卷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第四部尾声 第一部 第二部附录一 略谈《战争与和平》附录二 《战争与和平》各章内容概要

列夫·尼占拉耶维奇·托尔斯泰（1828-1910），俄国作家。出身贵族。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长列尼娜》《复活》等，自传体小说三部曲《童年·少年·青年》，中篇小说《一个地主的早晨》《哥萨克》等。此外还创作有剧本《活尸》等。托尔斯泰的创作长达60余年，作品深刻描绘沙皇俄国的社会生活，反映出以宗法社会为基础的农民世界观的矛盾，对世界文学产生深远影响。

草婴（原名盛峻峰），1923年3月生，浙江镶海人。1941年开始翻译俄苏文学，20世纪50年代翻译尼古拉耶娃小说《拖拉机站站长和总农艺师》；肖洛霍夫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顿河故事》等。60年代后翻译莱蒙托夫小说《当代英雄》、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等全部小说。2003年著有《我与俄罗斯文学》。1987年获苏联“高尔基文学奖”，2006年获俄罗斯“高尔基文学奖章”，2010年获中国翻译协会“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2011年获“上海文艺家终身荣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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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完全不了解一种行为（不论这是一种罪行还是一种善行，或是一种无所谓善恶的行为）的原因时，我们认为这种行为的自由成分最大。如果我们看到的是罪行，我们就急于想惩罚它。如果我们看到的是善行，我们就赞赏它。如果我们看到的是无所谓善恶的行为，我们就认为它最独特、最自由。但如果我们知道无数原因中的一个，我们就会看到一定程度的必然，我们就不会那么坚持惩罚罪行，不会那么赞赏善行，对貌似独特的行为也并不觉得那么自由。

苹果熟了就落下来，但它为什么落下来？是因为地心吸力，是因为果柄于枯，还是因为苹果被太阳晒熟，果实变重了，因为风吹动它，还是因为站在树下的孩子想吃它？

这都不是原因。这一切只是由于发生重大的有机的自发事件所需条件的偶合。植物学家发现苹果落下是纤维质腐烂等原因造成的。站在树下的孩子说，苹果落下是因为他想吃并为此做了祷告。他们的说法同样都是又对又不对。有人说，拿破仓到莫斯科是因为他想去那里，他的灭亡是因为亚历山大要他灭亡；另外有人说，一座被挖空的大山塌陷是因为最后一个工人挖了最后一镐土。这两种说法同样都是又对又不对。历史事件中的所谓大人物，其实只是给事件命名的标签罢了。他们同事件本身的关系极小，就像标签样。

他们的每一行动，他们自以为是由他们的意志决定的，其实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而是同历史的全部进程相关联，由永恒的力量注定的。

皮埃尔的疯狂就在于，他不像过去那样要在人们身上找到个人优点才爱他们，现在他的内心充满爱，他无缘无故地爱人们，并且总能找到值得爱的理由。

人的智力无法理解各种现象的全部原因，但人的心灵却往往想探索它们。人的智力不深入了解无数错综复杂的条件，只随便抓住一个首先碰到的近似条件说：这就是原因。在历史事件中，最原始的近似条件是神的意志，然后是站在历史显耀地位的人的意志，也就是历史上英雄人物的意志。但是，只要深入了解每一历史事件的性质，也就是深入了解参与其事的全体群众的活动，就会相信历史上的英雄任务不仅没有引导群众的活动，而是常常处于被引导地位。

那时候俄国被占领了一半，莫斯科居民逃到遥远的各省，民团一批一批地奋起保卫祖国，我们不是生在那时候的人，不觉地以为那时所有的俄国人，自平民到伟人，所做的事情，只是为了牺牲他们自己，拯救祖国，或者哀哭祖国的灭亡。那时的传说与记载，没有例外地，都只说到俄国人的自我牺牲，爱祖国，失望，悲哀，和英勇。其实并不如此。我们以为如此，只是因为我们对于过去只看到那时的历史上的共同利益，却没有看见当时人们的、一切合乎人情的、个人的利益。然而，在实际上，那些个人的眼前利益是远比一般的利益重要，使人从来不感觉到，甚至没有注意到共同的利益。那时大部分的人并不注意大局，只被目前个人的利益所驱使。这些人就是那时候最有用的活动者。

那些试图了解大局、并且想要抱着自我牺性与英雄主义的精神参与其事的人，都是最无用的社会成员；他们看到了一切的混乱情况，而他们为了公益所做的一切，变成了无用的事，例如彼挨尔的团和马摩诺夫的团就曾抢劫俄国乡村，例如小姐们所做的伤布就从来没有到达伤员那里，等等。（高植译）

我知道，生活上自由两种真正的不幸：良心的谴责和疾病，只要没有这两大祸患，就是幸福。为自己而生活，只有避免这两大祸患，而今这就是我的全部哲理

书籍介绍

《战争与和平(套装共4册)》收录草婴先生翻译的列夫•托尔斯泰小说作品8部，包括3个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自传体小说《童年•少年•青年》、中短篇小说集《一个地主的早晨》《哥萨克》《克鲁采奏鸣曲》《哈吉穆拉特》。这些小说都是列夫•托尔斯泰最重要的代表作品，全面反映了19世纪俄国下自社会最底层的贫苦农民、上至皇帝公爵等上层社会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深刻批判了农奴制的黑暗和罪恶。

• 作者：rottenhair 发布时间：2019-04-24 11:23:27

  爱是唯一的答案

• 作者：柏拉不图 发布时间：2014-09-16 10:31:22

  写完最后一个字，托尔斯泰深深地叹了一口，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窗外薄暮中的俄罗斯大地，心里想：“MD，我还可以再写四部的！为什么让我提前截稿！这帮没文化的出版商！我真的还想再写四百部！”

• 作者：黔尘 发布时间：2015-10-22 20:08:35

  重读，托翁的幽默依然让我会心常笑。

• 作者：麻麻睇 发布时间：2013-02-24 01:55:05

  细腻柔软的文字投射在心幕上的十九世纪俄版清明上河图，气势恢宏毫发毕现。哲思游走在自由意志与必然规律之间，迸发出的能量并不张扬，但却磅礴而历久弥新。

• 作者：Spica 发布时间：2011-10-07 08:03:55

  初学者入门手册~

• 作者：周猩驰 发布时间：2021-02-11 15:21:10

  独角仙村长带村民们去拜访田鳖池塘的昆虫，很多妙想。娃最感兴趣那只胆小的尺蠖。

• 我们终于知道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水木丁 发布时间：2008-06-12 23:38:29

  一、豆瓣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用了多久读了一本书，当我终于把《战争与和平》归到读过的一档里的时候，我发现我是从三月的时候读这本书的。但是确切的说，我读了上下两册加哈利波特的一到五册。可是总的来说。我觉得我这三个月来只读了一本书。那些哈利波特啊，就好像吞下了很多麦当劳在胃里，它们就堵在那里，可是你却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吃。

   

  二、《战争与和平》太巨大了，所以写下的读书笔记都要一条条的才行。否则我担心自己先把自己绕迷糊了。但即便这样，也只是三三两两，几句皮毛罢了。

   

  三、“普弗尔是那些自信到不可救药、一成不变、宁愿殉道的人们中间的一个，这种人只能是德国人，因为只有德国人根据一种抽象观念——科学，也就是根据臆想的完美无缺的真理的知识，才有这样的自信。法国人之所以自信因为他认为他本人不论在智力还是在肉体，不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迷人力量。英国人很自信，其理由是他是世界上组织最完善的国家的公民，再者，一个英国人永远知道他应当做什么，而且知道他作为一个英国人所做的一切都毫无异议地正确。意大利人之所以自信，因为他总是激昂慷慨，容易忘掉自己和别人。俄国人自信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因为他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完全知道的。”

   

  四、我看这段文字的时候是在半夜，躺在床上笑出了声，特别是俄国人那句，但是读完了整个的这本书，我才知道，托尔斯泰大爷不是幽默的自嘲，他是认真的。这么两大本一千多页的东西包含了很多内容，可以从各个角度去解读。但是最主要的，他想告诉我们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其实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五、花花说她在读二十四史，她说其实历史比看小说好看多了，我说不一样，不能这么比吧。她说哪里不一样，我就想拿卡夫卡的《城堡》来举例子，但似乎很难一句两句的说得清楚，不过看完了《战争与和平》，到是很清楚了，区别就在于，一个历史学家，是绝不会告诉你，也绝对不会承认，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最擅长的是，把他们知道的东西摆在你面前，来证明他们什么都知道。

   

  六，原来我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看历史的啊，我一直以为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我喜欢人类学，喜欢心理学，还喜欢很对乱七八糟的，可是就是不喜欢历史，我真的努力喜欢过它，但是未成功。看托尔斯泰把现代历史学家狂损一通，我才知道，历史学是好东西，但是原来我一直不喜欢的，是很多的史学家们一边埋在故纸堆里，一边装先知，装神弄鬼的那一套。你就直接告诉我出过什么事儿吧，别告诉我他们说明了什么，但是这些所谓“发生过的事儿”，也是经过人为修订过的，毕竟，历史是被“写就”的嘛

   

  七，以人类的渺小，到底能知道些什么，我们总认为我们掌握了这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发展的规律，地球是如此，世间万物的发展也是这样，一八零几年的战争，这么多国家厮杀做一团，今天一群人从西边打到东边，明天一群人从东边打到西边，这到底是为什么。历史学家说，他们知道为什么，因为拿破仑感冒了，因为亚历山大和拿破仑吵架了，等等……托尔斯泰说，他不知道，并且那些历史学家也不可能真的知道。说知道的，都是扯淡。这个论述复杂的很，具体内容参见——《战争与和平》

   

  八，在人生中设置太多的目的，结果实现的到底有多少是很难说的，因为即便是个人的生活，有时候也不是按照我们的计划那样的发展的，就像两军打仗，部署都很周密，小图图画得很细致，可到时候，部队不知道怎么搞得就乱套。看中国的小伙子在伊拉克打仗的战地日记，空军答应来炸一个糖厂，一声令下，倒数开始，大家呼啦散开五百米，小伙子留了个心眼，退了一千米。果然，几颗炸弹下来，乌烟瘴气，四周建筑全倒，糖厂纹丝没动。

   

  九，托尔斯泰大爷其实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别跟这些较劲，世界大得很，人要学会顺势而为。该怎样就怎样。

   

  十，全书中我最喜欢的人物，竟然不是主角，而是库图佐夫老爷子和多洛霍夫那个混蛋，这是一个多么变态的组合呀。我看到最后几章，托尔斯泰为库图佐夫辩解的那一部分，就想，如果做库图佐夫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么还要不要做？

   

  十一，皮埃尔是大动物，他最后终究会达到库图佐夫的境界，成为默默无闻甚至遭人误解的伟大的人，安德烈公爵死的那一段，看书就比当初看电视剧清楚多了，他不是死了，他是醒了，所以我没哭，希望以后我也能这样死，这样醒。皮埃尔，代表着个人活着走出精神困境，走向圆满的幸福之路的一种可能性，但是这种幸福，是要经历很多苦难，放弃那些无谓的挣扎之后。并且，必须得承认，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福气的。皮埃尔，首先他是个贵族，在某种程度上，他有全力追求精神出路的优先条件，普通的人，常常要花很多精力去先解决面包问题，这对很多人来说，绝对是构成一个干扰的。但反过来说，也可以理解为，贵族也是人，再有钱，也一样有他的精神困境，安德烈如此，皮埃尔也一样，人生这摊混水，人人都要靠自己淌过去。

   

  十二，忘记谁说的了，所有文学艺术大师都是翻译家，他们不创造，他们只是倾听，并且将神的声音翻译给人类。在我理解，这个神，在各种宗教里有自己的代表，上帝啦，先知啦，安拉啦，但是我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所以我把它理解为，万事万物之间自然而然的发展规律和推动它向前进的力量。它不是属于某个具体的神的形象，但我相信它的存在。

   

  十三，无论那力量是什么，它不是人类的。人是渺小的，我们只有学习尊重它，而不是掌控它。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事，所谓戏剧性，那是人造出来的词儿，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合情合理的，历史学家要解释它，让它为某种目的服务，人类以某种经验去把它分门别类的装起来，结果就矛盾百出，那些解释不了的，就被人说成了戏剧性。却不肯承认自己本来就是无知的。

   

  十四，俄国人之所以自信，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中国人自信，是因为他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十五，这确实是一本生命中很应该读的书，但是要看是谁的生命中了，有的人类一辈子为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而沾沾自喜不已，他永远不会懂得这本书要讲的是什么。他们永远没办法把他们的脑子腾空，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倒掉。

   

  十六，托尔斯泰太酷了。

   

• 索菲娅和《战争与和平》

  作者：张春[阿卡纳] 发布时间：2022-03-22 18:15:33

  读完这本书我无法不注意到托尔斯泰的妻子，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托尔斯泰娅。她生于1844年8月22日，于1919年11月4日去世，婚前名为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别尔斯。①

  《中华读书报》有一篇文章《托尔斯泰夫妇早年的甜蜜》，作者对索菲娅和托尔斯泰文学生涯的关系做出了一些说明，譬如：

  托尔斯泰创作《战争与和平》时，也是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的生育高峰。索菲娅不断怀孕、分娩和哺乳的生活令她厌倦，当索菲娅生第五个孩子时，濒临死亡，因此对怀孕充满恐惧。但托尔斯泰拒绝了她的避孕要求，认为生儿育女是妇女的天职。托尔斯泰无视妻子的意愿。她十六次怀孕，生了十三个儿女，其中五名夭折，还有三次流产。

  ②

  索菲娅为托尔斯泰誊抄百万字巨著《战争与和平》七遍，《安娜·卡列尼娜》有过十二次易稿，手稿高达一米多。托尔斯泰的回报是

  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借安娜嫂子多丽之口说：“避孕是不道德的行为。”小说宣扬“妇女的解放不在学校，不在议会，而在卧室”。

  ③然后送索菲娅

  一枚镶嵌着两颗钻石和一颗红宝石的戒指，这枚戒指被命名为“安娜·卡列尼娜”。

  ④

  看完书，又去读索菲娅的《托尔斯泰夫人日记》，托尔斯泰一边书写“对人类的爱”，一边把自己的赌博、嫖妓、性病、强奸、私通、私生子、追逐女人写在日记里，在新婚前夜交给18岁的索菲娅看。⑤

  索菲娅如此记录婚礼当天的感受：

  “我倚在沙发角上一声不吭地坐着，好像刚刚被判决一样。”

  ⑥

  他在他人的身体上感受臣服，体会权力，他的放荡下作，不曾被谴责，而是被默许、被满足。在一些人那里获得肉体的满足，再到天真纯洁，贵族出身的妻子身上，获得精神上的快乐——“我是如此的重要，我能这样摧折你。我可不是一味寻欢作乐，我在体验更为高尚的痛苦，以让你痛苦为我痛苦的养料。”

  我可以明确地体会到这些看法的不受欢迎。在讨论中，还有一位文化明星引用了这么一段，对以上看法加以驳斥：

  “即使华兹华斯或弥尔顿，甚至但丁，都比不上托尔斯泰这位伟大的唯我主义者。托尔斯泰的宗教和道德作品不是别的，而只是唯我主义的表白；不过《战争与和平》的读者难道希望托尔斯泰少一点自我着迷吗？”

  ⑦

  说实话我不知道“唯我主义者”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这特别熟悉。“作品要和人分开看待”。可是这句话到底是怎么给人遮羞的呢：虽然他不把人当人，可是他造福人类啊。

  先不论他“造福”的“人类”里，有没有包括女人，即使有，这也就是“电车难题”的老题型。我们都知道了，电车难题破题的关键是：人不是社会资产，人属于自己，不属于“社会”。 我猜，托尔斯泰真的相信自己是为人类书写的呢。他可以一边这样吞吃女人，一边写下关爱“人类”的鸿篇巨著。这大概就是才华吧。

  当我身为作家时，我要写我相信的东西，因为我的作品就是我，我就是我的作品。我在写作时，把自己和他人看作宝贵的存在，我们的交流一期一会，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当我身为读者时，我选行知合一的作家读。因为我读书是在和人对话。作家说大话和生产垃圾没有区别。和伪君子对话便是收垃圾。我不需要更多垃圾，我早就受够啦。

  在书里，伯爵一家要逃出莫斯科，老伯爵想把自家的所有车里的财物都扔下，用车来装战场回来的伤员。伯爵夫人不同意，娜塔莎和老伯爵一起反对她，她从了。（当然了，她在道德的指责面前有什么权力呢？）书里满溢着对老伯爵和娜塔莎高尚品质的赞美。

  托尔斯泰本人，50来岁以后，想把结婚以来就由妻子全面打理的田庄财产，全部送给穷人。他的倒霉老婆索菲娅一直不同意。82岁时，托尔斯泰愤然离家出走，然后得肺炎死了。人们认为是索菲娅的庸俗贪婪逼走了丈夫，导致悲剧发生。一时间她成为千夫所指的悍妇。

  娜塔莎的原型就是索菲娅，但托尔斯泰没按妻子的真实经历来写娜塔莎。他自己是不是也觉得，这些经历放在宠爱的角色身上，这角色也就不那么幸福了？

  他享用了妻子的工作、仰慕和全部精力，享用这一切财富，还享用她的反对，达到自己在道德上的伟岸感。我不禁要想，他想散财，真的需要妻子同意吗？那么索菲娅十六次怀孕，生第五个时生命垂危，连医生也建议不要再生时，托尔斯泰怎么还是射得那样欢脱？他要她命，她都没能反对，怎么到了送家产的时候，她摇身变成了话事人？倒霉的索菲娅，她的伴侣像普通男人一样恶劣，却拥有普通男人没有的权力。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书里的男主角皮埃尔有壮阔丰富的经历，曲折细腻的成长过程，而女主角娜塔莎每次大放光彩，都是在舞会，都是她唱歌跳舞时……这就是“最美好的女人”了。最美好的女人，就是兴高采烈、能歌善舞的漂亮处女。

  托尔斯泰的长女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塔姬雅娜·里沃芙娜很早就对父亲的文学活动有所了解，对他的创作十分尊重。父亲对女儿的纯真兴趣的回报是，让她逐步深入地了解他的事业，向她介绍自己的计划和新的构思，让她帮助抄写手稿和答复来信。因此，塔姬雅娜·里沃芙娜从少年时代起，就参与了父亲的创作活动，并协助他工作，直至父亲去世。

  ⑧

  他的妻子是这样生活的：

  “作为十三个子女的母亲和二十五个孙男孙女的祖母，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终日在不安、操劳和忙碌中度过。孩辈们幼年时，她不但要抚养他们，还要给他们治病、教他们读书、关心他们的进步。孩子长得愈大，需要她操心的事就愈多。而托尔斯泰家来来往往的客人又何其多呀，他们需要接待，需要安排食宿。雅斯纳雅·波良纳的产业——庄园、土地、森林、田产等的管理重担全都压在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的肩上。与此同时，她还要充当丈夫的助手：替他抄写手稿、跟出版商和书商打交道、回复多不胜数的来信。”

  “同时代人都晓得，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既是托尔斯泰著作的出版者，又是社会活动家。当丈夫头上乌云密布时，如1901年被革除教门，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全俄国都看到了她写给《俄罗斯言论报》编辑部的义愤填膺的信。当需要吸引人们注意托尔斯泰的重大社会倡议时（如1891-1893年大饥荒时期），她公开诉诸社会舆论，博得了广泛反响。在这种情况下，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总是跟丈夫并肩站在一起，把自己的精力、钱财和杰出的组织才能全部奉献给新开创的事业。她的巨大功绩还在于，争取到丈夫的被禁著作顺利出版，她在书刊检查机关、在枢密院、甚至在沙皇本人面前，大胆地为这些著作辩护，防止记者和唯利是图的出版商随心所欲地对它们进行歪曲和篡改。”

  “在某些回忆录中，对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形象的描写未免失之偏颇。在这些回忆录中，作家之妻被描写成一个絮絮叨叨的克珊蒂芭、自己丈夫的凶神恶煞、其天才的扼杀者、甚至是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另一些人把她描绘成一个知识浅薄、鼠目寸光的人，没有能力理解和分享丈夫的精神情趣。对此，塔姬雅娜·里沃芙娜进行了坚决的驳斥。托尔斯泰夫人是位有才华的人，对文学和艺术均有一定的造诣。她写过中篇小说，画过雅斯纳雅·波良纳的风景画，酷爱音乐，长于摄影。”

  ——《列夫·托尔斯泰长女回忆录》

  ⑨

  

  这本书是托尔斯泰女儿的回忆录，但封面印着托尔斯泰的画像。具有“非凡天才”的她，具有无可争议的重要价值的作品，是一组父亲的肖像画。

  1862年10月8日：他折磨我，看到我因为他不相信我而哭泣就高兴。他恨不得我也有过他那样的生活，也经受过他那样多的不好的东西，以便我能更好的了解美好的东西。我的幸福来得很容易，没有经过什么内心痛苦就得到了手，这一点使他本能地感到遗憾。由于自尊心我将不再哭泣。

  ⑩

  1862年9月17日求婚，9月24日结婚。这个时候索菲娅刚刚结婚14天。

  10月11日：……他要长期地，一辈子地和他不爱的妻子生活在一起。我是把他这个大家如此喜爱的人给害了，我嫁给他，这是我自私的过错……可怜的人啊，在到处寻找乐趣，想法躲开我。我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呵。

  10月13日：丈夫十分爱我，他不会一下子就给我指出方向，而且这也难于办到，要我自己教育自己吧。他也感觉到我不是那样的人。……只希望他能有耐性忍受我这个讨厌的转变时期。现在我感到孤独，看周围的一切都使人感到郁闷、忧伤。孤独，这太可怕了。过去在我家里多么生气勃勃，……现在从来听不到欢快的声音，仿佛全都死了似的。⑪

  读这些话，我简直没法把索菲娅和我认识的许多饱受摧残的女人分辨开。

  

  我手头的这一版中译本，封面上没有作者的名字

  

  但我没想到连版权页上也没有她的名字。译者前言中，通篇都是“托尔斯泰”，连索菲娅本人出生年月都没提。对本书的评价之一是：“她的激动人心的忏悔录”。

  

  1862 年的索菲娅 于莫斯科 М. Б.图里诺夫 摄

  ……字里行间，我看到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被生吞活剥，消失在他的名字之下。但托尔斯泰仍然是“文豪”，是“瑰宝”，是世界的托尔斯泰。

  越明白过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就越感抑郁。我常常对来访者有感而发：处境不好，这抑郁正是心智健全的自然反应。

  “名著”又如何，吃女人的故事罢了。文豪又如何，吃女人的男人之一罢了。如果索菲娅拥有自己这样一个妻子，她就是那个文豪。

  一如既往，我无法在书中看到任何一个女性形象，是我可以参照的榜样，为我勾勒出了我愿意实现的梦想。女人的故事在这个所谓的伟大名著里，仍然只有一个版本：把一切献给爱情。不在乎爱情的女人则被塑造成无耻荡妇、泼妇。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荡妇海伦，在她的阴谋全面开花，即将攫取最大利益的时刻，嘎嘣一下死于无名的恶疾。死得跟切葱一样麻利，为接下来娜塔莎嫁给她的丈夫，清除了道德和法律上的障碍。

  世界为女人准备的东西实在很少，对我的吝啬甚至到了连对一个画面的想象，都不是现成的。我在这里要自由自在地活着，每一个画面，每一丝快乐，每一份自由，都要自己赤身空拳地肉搏。读《战争与和平》这本煌煌巨著，让我再度意识到：哪怕在虚构世界里，在幻想里，都没有为女性准备的容身之处。一切都要用自己的手刨出来。当然，虚构的文学的世界，就是意识形态的世界，他们自然寸土不让。但是，我就算刨不出自己的坑，也可以站在他们的坑里，永远不服气，不喜欢。

  不过呢，这样的索菲娅，这样度过一生，还是活到了托尔斯泰后面，然后写了一部回忆录戳穿他。主动离开毕加索的弗朗索瓦丝·吉洛，还在离开他后一年出版了回忆录，大卖特卖。现在她是一名艺术家，快百岁啦。长寿是女人的天分。活久一点，送走他们。

  最后我想再讲一遍他们分手的故事：

  俄历1910年9月，托尔斯泰夫妇还为结婚四十八周年纪念日拍摄了合影，到了10月28日，托尔斯泰与

  “在好几年前就迫不及待地以重重蔑视托尔斯泰的感情和原则的理由坚持她的权利”

  的索菲娅已经行将决裂。头一天托尔斯泰在床上听见妻子在书房中找东西，认为这和“遗嘱”相关。于是托尔斯泰拿了两套衬衣裤和一些手稿，带上医生离家出走。但八十二岁的老翁在途中患了肺炎，11月7日（公历11月20日）在梁赞省的阿斯塔波沃车站逝世。⑫

  这故事还可以这么讲：

  托尔斯泰决意和妻子决裂，并离家出走。但过去82年来，他一直被精心照料着，不曾学会自理，所以，仅离家十天就死了。

  ① Susan Jacoby,THE WIFE OF THE GENIUS，The New York Times，April 19, 1981,Section7,Page11

  ②③④ 龙飞《

  托尔斯泰夫妇早年的甜蜜

  》，中华读书报，2019.3.23

  ⑤ 威廉·L·夏伊勒《爱与恨——托尔斯泰夫妻生活中的恩恩怨怨》P32，赵文学、张玫玫、计琦译，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

  ⑥ C.A.托尔斯泰娅《托尔斯泰夫人日记》P533，张会森、晨曦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⑦ 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P282，江宁康译，译林出版社，2011

  ⑧⑨ 塔·里·苏浩金娜-托尔斯泰娅《列夫·托尔斯泰长女回忆录》P20-P21，晨曦、蔡时济译，北京出版社，1985

  ⑩⑪ C.A.托尔斯泰娅《托尔斯泰夫人日记》P4、P9，张会森、晨曦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⑫ 埃尔默·莫德《托尔斯泰传》P1143-1159，宋蜀碧、徐迟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